一年又一年，常叫我留戀—談我喜愛的蔡明亮電影－私人映畫

tsai_ming-liang,_marele_premiul_al_juriului_pentru_straw_dogs

一、

自從1994年的【愛情萬歲】拿下威尼斯金獅獎後，相隔近十年的時間，蔡明亮再以新片【郊遊】獲頒威尼斯評審團大獎。但也在同時間，蔡明亮接受媒體訪問表示，自己已經對現在拍片環境感到失望，未來將不再繼續拍片。（中時電子報20130906）

聽到這個消息，我感到蠻難過的。曾經參加過【臉】的校園宣傳，見到蔡明亮導演一面。分享會上，感受的到導演對電影的熱愛之外，更多的是那股分享的熱誠。許多藝術片導演並不是如此，他們和作品一起，站的離觀眾高高在上，彷彿一尊神祇，有些難以親近。蔡明亮導演的電影，對於習慣商業電影的觀眾來說，是陌生而有距離的。但是他本人，卻像是個傳教士，熱心的走入群眾，甚至親自賣票，就是要帶著觀眾一起接近他對電影的信仰。而這樣熱情的蔡明亮，終究還是不敵現實而萌生退意。

蔡明亮的作品總是引來電影究竟應該商業或是藝術之間的爭論，自溺、曲高和寡是經常被貼上的標籤。甚至，有評論直指藝術電影是壓垮台灣電影的最大元兇。近年來，台灣商業電影在票房有了顯著的成長，輿論也順勢對藝術電影有了更不友善的批評。

即便講求個人創作的文學，都有讀者對純文學表達不滿，更何況是牽涉到複雜運作的電影？我們對電影的思考往往專注在商業的那一面，只用票房高低來論成敗。但是電影應該和其他產業一樣，既是工業，也是手工業。工業必須發展得當，才能培養出足夠的技術人才，支撐相關從業人員的生計；手工業缺乏大規模製造的產能，但能運用創意創造出獨一無二的精品，激發出不同的思考邏輯。穩定的工業能替手工業帶來持續創作的可能，而蓬勃的手工業能替工業提高美學價值，兩者不但不應該對立，更應該相輔相成才是。

可是當今的思考卻不是如此，竟然把商業電影的不爭氣，怪罪到藝術電影身上，這樣的思維簡直荒謬而可笑。更可悲的是，自詡為多元文化的台灣，卻只一面倒的接受商業電影邏輯，而缺乏對不同電影語言的包容和尊重，更遑論是去談理解呢？台灣電影應該鼓勵【總舖師】和【痞子英雄】這類闔家觀賞的通俗劇，但也別因此抹煞台灣藝術電影的成就。

大導演馬丁史科西斯（Martin Scorsese）曾經在紀錄片【馬丁史科西斯的私人旅行】裡提到了台灣電影新浪潮對他的影響；大導演米歇埃爾漢內克（Michael Haneke）也在訪問中談到對蔡明亮電影【河流】的欣賞。（訪談可見 http://www.filmcomment.com/article/michael-haneke-interview）另外，回憶一下，上一部在歐洲三大影展（柏林金熊獎、威尼斯金獅獎、坎城金棕櫚獎）得獎的台灣電影是哪一部？

答案是2005年獲頒柏林影展銀熊獎的【天邊一朵雲】，導演還是蔡明亮。

二、

我看蔡明亮的電影是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，那時候離宿舍不遠處有一家電影資料館，有在租很多連鎖出租店租不到的電影（後來才知道這些其實是所謂的暗黑版本）。跟一般出租店的分類法不同，這家店是用導演來作為電影的分類類目。有一次去租片的時候，就在華語電影這一區裡看到了「蔡明亮」的名字，隨手就從裡面挑了【洞】這部電影。當時只覺得片名聽起來很特別，只有一個字真是鏗鏘有力。

看完之後大為讚歎，對電影裡小康獨居的那種孤獨很有共鳴。單調無聊的雨聲，幾乎沒有對白的寧靜，營造了末世的氛圍，但是又夾雜了熱鬧非凡的歌舞作為情節推進，這種表現手法讓我大開眼界。

隨後，我就一部一部看蔡明亮的電影。從【青少年哪吒】一直看到【天邊一朵雲】。然後當【臉】上映後，我興奮不已的到電影院裡連看了兩次，因為終於可以在電影院裡看到蔡明亮的電影了！

很多人認為蔡明亮的電影難懂，事實上，如果從他的第一部電影看起，可以很清楚的理解他創作的脈絡，後期那些不知為何存在的影像也可以像拼圖一樣得到意義。

蔡明亮從1992年的【青少年哪吒】以來，【郊遊】不過是他第十一部電影，產量雖然不多，卻都各有特色。以下，是按照我喜愛的程度選了五部電影，片末也會說明在哪裡能找到這些電影，希望有更多人可以一起喜歡蔡明亮的電影。如果沒有，那也沒關係，至少可以知道，原來電影也可以是這樣的阿！

1.【河流】1997

px_fccmb3033803_0001

台聖出版的蔡明亮合輯，可購於誠品、光南等影音專賣店

劇情簡介（引用自開眼電影網）：

小康和父母同住在台北一個公寓中，三人各有各的生活，像同住一屋簷下的房客。父親最大的消遣是到同性戀三溫暖找年輕少年。母親在茶樓當電梯小姐。平日兩人分房而睡不太說話。小康脖子益形惡化，父母不斷帶他尋找各種醫療，都沒有效果……。

影片裡的父子亂倫既殘酷又令人同情，直接宣告家庭價值的崩解。該場三溫暖的戲讓人印象深刻，低明度的攝影完全捕捉到人性裡最陰暗的角落，李康生和苗天的表演亦極為精彩。

最後，導演藉由一扇開著的窗戶，灑下溫暖的陽光，替已經陌路的父子關係留下一絲絲溫暖。

2.【青少年哪吒】1992

px_ffcmb5051576_0001

購買：台聖出版的蔡明亮合輯，可購於誠品、光南等影音專賣店

劇情簡介（引用自開眼電影網）：

主角是兩位在西門町出沒的叛逆青年，陳昭榮以偷竊電動玩具店的主機板維生，李康生則從補習班蹺課，拿了退回來的學費去消磨時光。後來李暗中跟蹤陳，以破壞陳的行動來宣洩他對父親的不滿。

這部電影有一則軼事可談。首次執導劇情長片的蔡明亮，無法拒絕中影使用配樂的要求，卻也因此讓黃舒駿拿下一座金馬獎最佳電影配樂。

如同導演陳玉勳接受訪問所說：「畢卡索是基本功非常強，到後來才轉變成抽象派，阿亮導演也是，他的劇本跟導戲都很厲害，通俗劇對他來講是一點困難也沒有、也滿足不了他的。」（中時娛樂）

【青少年哪吒】可以算是是蔡明亮轉入抽象派前的代表作。在這部電影可以看到他電影基本功的展現，以及精準抓住當代都會青年彷徨的心理。

3.【不散】2003

px_fgtw20377556_0001

出租：亞藝影音等出租店

劇情簡介（引用自開眼電影網）：

一間老戲院在停業前一個晚上，一個日本青年冒著大雨跑進來，戲院裡極度冷清，好像沒人，其實又有一些人，有一些也可能不是人。一個瘸腿的女售票員，一個年輕的放映師傅，在同一家戲院裡，日復一日，老見不到面，就在這最後一夜，她把吃一半的紅壽桃，像捧著一顆心那樣送往機房，還是沒見到人，她只想再看他一眼，又從另一個通道跑去找他，迷宮似的戲院裡，兩人始終沒有交集，直到電影結束，散場，關門。他發現她忘了帶走那個小電鍋，裡面蒸著半個紅壽桃，他追出去。散場前，巨大的寬銀幕放映的竟是36年前紅極一時的「龍門客棧」。刀光劍影，殺氣騰騰，闖入老戲院來尋找同志的日本青年，卻意外撞見跟銀幕上的俠客長得一模一樣的人；他們已垂垂老矣，他們坐在空蕩幽暗的大廳看自己的電影，他們流淚。他們是人還是陰魂不散的鬼 . . . . .

【不散】對於生長在永和，卻無緣見到福和戲院榮光的我來說，是一場追尋記憶的夢。而這部電影，則是蔡明亮對電影的緬懷，包括了貫穿全片的【龍門客棧】，還有那特立獨行的影評人李又鸚鵡鵪鶉。片尾曲姚莉唱起【留戀】更是勾起多少人對過往的相思惆悵。

4.【愛情萬歲】1994

px_focmb4042729_0001

購買：台聖出版的蔡明亮合輯，可購於誠品、光南等影音專賣店

中影近年亦推出數位修復版本

劇情簡介（引用自維基百科）：

三個原本毫無關係的陌生人：美美是賣二手屋的售屋小姐、小康推銷靈骨塔、阿榮擺地攤的小老闆。他們三人先後擁有了一間大廈的鑰匙，美美負責脫售，本就有大廈鑰匙，和進入大廈的資格；小康則是在某天無意間發現這把插在鎖孔的鑰匙，遂佔為己有；美美在一天晚上，遇見了互有好感的阿榮，將他帶至大廈溫存，阿榮趁機拿了留在空屋的第三把鑰匙。一間空屋，三把鑰匙，開啟三段關係，三個人在待售的房子裡，玩起捉迷藏…… 家庭意義的變質、都市男女的速食愛情、同性情感的慾望壓抑，就此展開……

【愛情萬歲】是蔡明亮的成名之作。主題仍然是蔡明亮一貫關注都市人的孤寂。電影拍出許多讓人難以忘懷的場景，我到現在都能清楚記得：小康躲在陳昭榮和楊貴媚翻雲覆雨的床底下手淫的場景；楊貴媚在荒蕪公園哭泣的長鏡頭；還有就是小康拿起西瓜當保齡球那種怪異的幽默感。裡頭太多值得欣賞的豐富元素。也無怪乎無數人都受到這部風格特異的電影影響

5.【天邊一朵雲】2004

px_fwen50445760_0002